印度洋,风暴圈中央。
逃生舱像一片被上帝随手丢弃的叶子,在巨浪里颠簸。
第九天了。
顾寻蜷在狭窄的舱里,嘴唇干裂得像荒漠,意识在高烧和缺水中反复沉浮。
她手里死死攥着那枚旧打火机,指甲缝里全是血痂。
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打火机背面那行几乎被磨平的刻字:
“等我回来收账。”
每摩挲一次,就低声骂一句:
“林霁,你他妈是个骗子……”
第九天傍晚,舱体猛地一震,被什么东西拖住。
她被拖进一艘越南渔船的甲板,咸湿的海风混着柴油味灌进鼻腔。
渔民的大女儿吓得尖叫:
“有个女人!她还活着!”
顾寻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晚霞像血一样烧满天际。
她突然笑了,笑得像疯子,眼泪混着干裂的血丝往下淌。
“林霁……”她哑着嗓子,对着天空喊,“你看,你放的烟花还没熄。”
渔民把她抬进舱室时,她死死抓住那个女孩的手:
“给我枪……或者刀……”
女孩吓哭了。
她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打火机塞到女孩手心里:
“帮我收好……他回来收账的……”
三个小时后,自由港·黑市“灰鸽子”拍卖场。
今晚的压轴拍品,是一块从平流层坠落、被渔民捡到的金属残片。
边缘焦黑,依稀可辨一个字母“L”。
主持人声音颤抖:
“林霁的遗物……起拍,五百万!”
全场沸腾。
地下网络的疯子们举牌举到手软,
有人喊一亿,有人喊三亿,
他们买的不是一块破铁,是一个传说的骨灰。
顶层包厢。
顾寻站在阴影里,黑西装、黑墨镜,胸口别着一朵用血染红的纸白花。
她手里握着一把改装过的电磁手枪,枪身上刻着四个小字:
“替你收账”。
竞价到两亿七千万时,她举牌,声音冷得像冰渣:
“十亿。”
全场死寂。
主持人刚要落锤,包厢门被踹开,
一队麒麟财团的雇佣兵端着枪冲进来,领队是个戴银面具的女人,声音通过扩音器炸响:
“这块残片属于麒麟财团,谁敢拍,谁死。”
顾寻缓缓摘下墨镜,露出那双彻底死掉的眼睛。
她对着领队女人笑了笑,笑意没到眼底:
“巧了,我今晚来,就是收账的。”
枪声像暴雨落下。
三十秒后,包厢变成屠宰场。
顾寻踩着满地血泊,走到拍卖台前,蹲下身,像对待情人的脸一样,用指尖轻轻摩挲那块残片上的“L”。
“第一件。”她对着残片低语,声音轻得像哄睡,“我替你收回来了。”
她把残片挂在胸口,和那朵血纸花并排。
然后抬头,对着满场惊恐的目光,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清了:
“听好了。”
“从今天起,凡是沾过林霁血的东西,
我顾寻,一个一个收回来。”
“谁敢拦我,我就让他陪葬。”
当晚,地下网络彻底炸锅:
【特调组前王牌顾寻叛逃!血洗灰鸽子拍卖场!】
【麒麟财团悬赏十亿,活捉顾寻!】
【有人看见她把那块“L”残片挂在胸口,像挂了一颗还在跳的心脏】
同一夜,北极圈·声像室北欧分部。
凌晨三点,警报刺破雪原。
监控里,一个黑衣人影像鬼魅一样穿过激光网,
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核心服务器被整个搬空,墙上用血画了一朵白花,旁边写着一行字:
“第二件。——G”
北欧分部部长连夜给总部发加密邮件:
“顾寻疯了,她的目标是所有和林霁有关的东西。”
邮件刚发出去,屏幕突然黑掉,跳出一行红字:
“第三件已经到手,谢谢配合。”
五天,九个声像室分部被连根拔起。
每拔一个,顾寻就收走一块与林霁有关的残片、数据、旧照片、甚至只是他用过的烟嘴。
第九个时,她在废墟里找到一张被烧了一半的照片:
十六岁的林奕穿着校服,笑得干净又刺眼。
照片背面,一行铅笔字:
“等我长大,要带你去看真正的海。”
顾寻把照片贴在心口,整个人蹲在雪地里,哭得像个终于找到糖果却发现糖果早就化掉的孩子。
雪落了她一身,她却像感觉不到冷。
她不知道的是,
就在她哭的那一刻,
南极零号容器深处,
编号L-001-α的培养舱里,
那具被冰封的身体,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旁边监控屏上,跳出一行极细的字符,像有人用意识敲出来的:
【疼……】
【顾寻……别哭……】
而沈漪的量子信标,在地球同步轨道上,
终于对准了南极的方向,
绿光闪烁频率,从77分钟一次,
变成了77秒一次。
顾寻擦干眼泪,站起身,把照片小心收进贴身口袋,
对着漫天风雪轻声说:
“林霁,我替你收账收得差不多了。”
“你再不回来,
我可要把全世界的海都偷给你看了。”
风雪里,她没看见,
远处雪原上,一道几乎看不见的人影,
戴着连帽斗篷,站在风里看了她很久。
风雪遮住了那人的脸,
却遮不住他胸口那块“L”形金属残片,
在极光下,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