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击着东京国立博物馆的玻璃穹顶，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千岛绘子将湿漉漉的雨伞插进伞架，指纹识别器发出"滴"的一声轻响，特殊调查室的金属门缓缓滑开。

"你迟到了三分钟。"藤本草村头也不抬地说。

他面前摊着一张奇怪的剪纸。

一个扭曲的人形正在大笑，周围环绕着七盏灯笼。

绘子脱下滴水的风衣，挂在门边的衣架上："法医组耽搁了。你手里是什么？"

"第一封'邀请函'。"藤本终于抬起头，右眼下方的疤痕在日光灯下泛着淡淡的白光，"今早博物馆收到的，夹在一本《江户怪谈集》里。"

绘子戴上手套，接过剪纸。

纸质异常柔软，像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人皮。剪纸边缘有细小的锯齿状纹路，凑近看竟是微型的"ゑ"字符重复排列。这是一种古老的驱魔符号。

"百物语。"她立刻认出了图案，"江户时代流行的招鬼游戏，点一百盏灯笼，每讲一个怪谈就熄灭一盏，据说最后一盏熄灭时会有真正的鬼怪出现。"

藤本点头，指向人形剪纸的嘴巴部分："看这个细节。"

绘子翻转剪纸，发现人形张开的嘴里刻着几乎不可见的文字：「一番目·笑い面」。当她用手指触碰这些文字时，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顺着指尖窜上手臂。

"温度敏感油墨，"藤本递过一杯热茶，"接触体温会变冷。凶手很讲究细节。"

绘子放下剪纸，热气在面前氤氲："为什么找上我们？"

藤本打开投影仪，墙上出现一张东京地图，七个地点被红圈标记："过去一周，这七个地方都收到了类似的剪纸，图案不同但都有编号和文字。今早..."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绘子按下免提键，警部补佐藤急切的声音传来："港区茶道馆发生命案！死者状态...你们最好亲自来看。"

茶道馆被警车包围，蓝红闪烁的灯光在雨中晕染开来。绘子跟着鉴识课员穿过曲折的回廊，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抹茶香与某种甜腻的腥气。

"现场完全封闭。"佐藤警部补拉开警戒线，"茶室从内部反锁，窗户完好，唯一的钥匙在死者口袋里。"

绘子蹲下身，通过门缝观察茶室内部。榻榻米上仰卧着一个穿和服的中年男性，面部呈现出极度惊恐的表情，但嘴角却被某种力量拉扯成夸张的微笑。更诡异的是，死者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捧着一张剪纸。那剪纸正是博物馆收到的那张"笑い面"的放大版。

"死者是茶道馆主人森田雄一，"佐藤翻着笔记本，"今早助手发现他没出现在晨课上，敲门不应，透过门缝看到这个场景后报警。"

藤本检查着门锁："老式茶室门，内侧有木栓。从外部不可能上锁。"他指向门框上缘，"但有细微的刮痕，像是..."

"风筝线。"绘子接话，"《密室之茧》第89页的手法改良版。"

破门而入后，绘子直接走向尸体。森田的嘴角被透明的鱼线强行拉起，鱼线另一端固定在两侧墙上的挂画钉子上。她轻轻触碰死者的面部肌肉："死后约三小时被摆出这个表情。"

藤本则在检查茶室角落的炭火盆："灰烬中有未燃尽的纸片。"他用镊子夹出一角，"和剪纸相同的材质。"

突然，一阵寒意袭来。绘子转头看向窗外。雨停了，月光透过樟树的枝叶在榻榻米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些影子诡异地蠕动着，渐渐组成一个大笑的人脸形状。

"绘子？"藤本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影子恢复正常，但那股寒意仍未消散。

"这个茶室有问题。"她低声说，"温度比外面低了至少五度，而且..."

她的目光落在死者手中的剪纸背面——那里用隐形墨水写着一行字：「笑い面の如く、七ツ目にて貴方も笑う」。

"如笑面鬼般，第七日你亦将笑。"藤本翻译道，"这是威胁。"

回到警视厅，法医送来了初步报告。

绘子盯着显微镜下的组织切片："没有外伤或中毒迹象，死因是...心脏骤停？"

"准确说是被吓死的。"老法医推了推眼镜，"肾上腺素水平是正常致死量的二十倍。他的心脏简直像被鬼抓住一样停跳了。"

藤本将剪纸放在紫外灯下，隐藏的图案显现出来。这是一组复杂的几何图形，像是…某种算数谜题。

"算额，"他立刻认出来，"江户时代流行在神社奉纳的几何难题。这个图案我在《算法助术》里见过，是..."

"圆周率近似值。"绘子已经心算出答案，"3.141592653...对应到字母表是C-A-D..."

两人同时抬头："茶道馆的地址！"

他们赶回茶道馆时，助手正在整理森田的遗物。绘子注意到一个上锁的漆器盒子，锁孔形状奇特，像是需要特定物品才能开启。

"这是老师最珍视的藏品，"助手红着眼圈说，"据说是幕末时期的'百物语'残本，只有每代当家才能...…"

藤本突然掏出那张剪纸，折叠成特定形状后，竟完美插入锁孔。盒子应声而开，里面是一本残破的册子，第一页画着七个怪异的人形，第一个正是"笑い面"。

"七不思议..."藤本翻动着脆弱的纸页，"但不是常见的版本。这是私人记录的'特殊七不思议'，每个都对应一种死亡方式。"

绘子检查最后一页，发现被撕掉的痕迹："缺了一页。而且..."她嗅了嗅纸张，"有茶渍和...杏仁味？"

回程的车上，藤本突然开口："这不是普通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在复刻某种未完成的仪式。"

"百物语需要多人参与，"绘子看着窗外流动的霓虹，"你认为还有六个目标？"

藤本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手机亮起，一条来自民俗学教授的邮件：「关于你咨询的"数盘大人"传说，确实存在一个变体版本，需要七人而非百人...」

就在这时，绘子的手机也响了。屏幕上显示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一张新的剪纸照片，上面是长发遮面的女性形象，下方写着：「二番目·二口女」。

照片背景隐约可见一座神社的轮廓。绘子放大图像，在角落发现半个招牌——"稻荷..."。东京有上百座稻荷神社，但她的直觉指向最古老的那座。

"下一个目标在千代田区的老稻荷神社，"她转向藤本，"时间不多了。"

车窗外，雨又下了起来。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第二盏灯笼即将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