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仅休息了几个小时的韩乐硕和周景和随即出发与孙丽娜他们会面。
“想不到那孙丽娜他们在这时候愿意提供线索给我们。”周景和在车上望着前方的车龙，收音机传来了每日早晨播报员的声音。
目光看向了副驾驶座的韩乐硕，“还是你有办法。”
“稍微动用了一些心理暗示而已。”韩乐硕翻了翻报告的副本，接着简短地报告给周景和。
“根据喻森的死亡报告显示，除了铅白颜料之外，莊柳他们还发现了喻森胃部残留了一些不明药物，我想这也许是致死的真正原因。”
喻森因为熬夜作息的关系所以患有慢性胃炎，胃部消化较慢，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会多了一个新的调查方向。
“铅白属于慢性毒物，无法马上对人体造成实际伤害甚至死亡，有可能是那个不明药物。”
车子行驶，周景和继续话题：“目前莊柳的团队采取了样本化验成分中，也不能盲目下定论，毕竟洛禾曦的死亡报告里没有发现这种药物。
“之前调查的时候有发现喻森的服药史吗？”
“除了诊所医生开出的胃药就没了，而且他在距离死亡的前几个月早已停止服用。”
“另外，这药物并没有记录在国家认证药物名单里。”大致上翻完了报告，韩乐硕眉头紧皱:“如果新型药物的话，可能会涉及到缉毒组那里了，到时案件又会没完没了。”
“放松点，本来就没完没了。至少现在不再是我们刑事组被喻森和洛禾曦玩弄了，还有他们一起，人多力量大。”
“疯了，就你心大，你明知道案件越拖越久会怎样。”韩乐硕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到时候变成悬案了你可别在那边自责就好。”
周景和闻言笑而不语，然后顺手调节了收音机的音量，播报员正好播报着几家福利机构被莫名人士投放大量现金善款的新闻，这事件引发了大众莫名的恐慌。
“这世界真古怪，太善良也会让人感到害怕……”手指利落地在方向盘上敲击，周景和轻声呢喃。
“景和，我记得这案件也是归我们处理对吧。”
“我交给毛毛了，也别总是围着爱丽丝和兔子先生转吧。”
“……别老是拖延，队长。”
“好的，副队长。”
周景和与韩乐硕到约定好的咖啡厅碰面时，却发现孙丽娜和陈睿早已等候多时。
“韩警官，这里。”角落边的陈睿起身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过来。就在他们走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除了陈睿孙丽娜，旁边还坐了一名戴口罩的陌生男生。
男生身形瘦削，穿着带领子的羊毛衫和黑长裤，虽然这身装扮看似温和儒雅，但男生一头惹眼的蓝发和口罩也挡不住的憔悴面容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而他似乎也没有注意到周景和他们到了，只是自顾自地低头看手机，漫无目的地浏览手机里的内容。
直到听见陈睿招呼的声音，他仿佛如梦初醒般，从某种思绪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周景和他们。
周景和瞥见对方双眼红肿，似乎残留着哭过的痕迹。
“韩警官，这是……”陈睿看向了韩乐硕一旁的周景和，疑惑地询问。
“介绍一下，周警官，刑事队队长。”
“你们好。”周景和随意地打了和招呼，接着便和韩乐硕坐向了众人对面，“放松点，不要太紧张，你是？”
戴口罩的男生摘下口罩露出真容，“你们好，我是廖之乐。”
周景和脑海里迅速地搜寻关于廖之乐的资料，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是喻森出国留学的那位朋友对吗？”
喻森这两个字似乎触碰到了某种禁忌，廖之乐听后眼眶微红随即低下了头沉默，陈睿见状赶紧拍了拍安抚他说着没事。
最后由孙丽娜负责接下来继续的聊天。
“不好意思警官，廖学长才刚回国，刚才我们一起去探望了喻森和阿曦，情绪还没整理好，对不起。”
“没事，要喝饮料吗？喝点甜的吧，心情会好一点。”
直到周景和为大家点的饮料安排上来，廖之乐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向他们说了一声不好意思但却被周景和摇了摇手说没关系。
随即话题也开始展开。
陈睿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交握捏紧，缓缓开口：“其实，关于阿曦喻森的事情，学校下令了全体师生不能对外宣扬，否则将受到严厉处罚。”
“不能对外宣扬什么？”周景和说完，视线看向了同样疑惑的韩乐硕。
但在座却没有一个人继续接话，陈睿闻言低下头继续，“他们因为恋爱而遭学校处分的事不让说，还有之前的风波……”
陈睿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
或许是话题过于沉重，周景和每听一点眉头越紧皱一些，韩乐硕的脸色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直到陈睿将所知的事情都一一向二人道出，韩乐硕看向了他们，提出了疑问。
“那为什么你们现在才说？”
这道看似普通的问题对于陈睿他们来说，犹如一枚深水炸弹扑通一声沉入了海底，引发了大爆炸。
陈睿被问得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们……我……”
“你们知道吗？方才你们说的这些足以让这事件上升到很严重的程度。”韩乐硕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下来的话。
原本一直沉默的和孙丽娜在这时看向周景和二人开口道歉,“对不起……我们就是不知道该相信谁，万一做错了就会面临被停学的风险……”
“不需要道歉，我只是惯例询问而已。”
“啊？”
韩乐硕整理了笔记，继续说着，“你们难道不怕被学校知道然后处罚吗？”
四周再次陷入沉默。
周景和从头到尾并没有参与对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在捣鼓柠檬茶里的冰块，直到冰块越来越小然后融化。
“如果就这样保持沉默，那么永远就不会有人知道了。”说话的是陈睿。
听见这句话，周景和停下了捣鼓冰块的动作。
冰块会融化，凝聚成水滴，接着蒸发，最后冰块没了。
某些时刻，真相如同冰块。
如果什么都不说，真相就会像冰块一样化掉然后消失，这样永远就没有人懂。
真相或许曾经是个冰块。
陈睿看向了周景和他们，眼神坚毅，“是韩警官您当时的话给予我们很大的勇气。”
“所以我们决定将这件事说出来，我们不想就此后悔一辈子！他们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怕。我们怕的只是没有人懂……”
明明已经做好了被处罚的觉悟，可此时此刻，陈睿的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起来。
“其实我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会走上那条路，但我更讨厌的是，身为朋友的我们为什么当时就没有察觉到呢？”
听到这里，一旁的廖之乐默不作声地别过身去。
昔日那无所畏惧傻呵呵的模样已不复在，只有无数个沉默的哀伤。
“我们都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廖之乐哑声应答。
为什么这么迟钝，为什么心态那么好，以为他们没事，结果根本就不是。
只差一步一点，我们或许就可以拯救到了他们。
因为突如其来的离开，他们曾一度讨厌过洛禾曦和喻森。
但追究起来的话，他们最讨厌的无非是那无能为力的自己。
身边的人离世，是活着的人一生的潮湿。
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有些人一辈子活在愧疚痛苦里，也有人积极面对接下来的人生，周景和他们看过太多了。
此刻，周景和心里五味杂陈。
“谢谢你们愿意说出来，作为警察和普通成年人的我，终究认为他们做法是十分不成熟的。但……我想他们一定很庆幸有你们这班朋友在。”周景和思索一下继续道，“你们还很年轻，不要在原地待太久。”
好好地告别，好好地向前进。
他们也不想要你们因为他们的离去难过的。
“呜呜——”孙丽娜忍不住哭出了声，同样地也感染了身旁两个人。
“丽娜别哭了呜呜——”
本来还想继续问话的，但周景和温柔的安抚话语让原本情绪不高的三人直接破防忍不住哭了。
看着哭得无法自己的大学生们，韩乐硕一脸无奈地看着周景和，脸上明摆摆写着你惹出来的祸，给我想办法解决。
思考问话解决问题是周景和的强项，但哄人这一项，他真的不会。
看着抱在一起哭的大学生，周景和想死的心都有了。
“对不起警官……我们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廖之乐擦了擦眼泪，再次向他们道歉。
“没事，正好你也在，我的同僚有找过你吧？”
“对的，前几天有个自称是警察的人找过我。”
想到那天找他的人是毛子义，韩乐硕便继续对话，“廖同学，你知道喻森是服毒自杀的对吗？”
“……知道。”
“据我们所调查是一种叫作铅白的颜料有关系，关于这点你有什么的头绪吗？”
听见铅白二字，廖之乐原本稍微平静的脸上满是震惊，一脸不可置信。
“你是说他服用的毒是铅白的颜料吗？我没想过是这个……”廖之乐陷入了某种回忆，缓缓叙述，“喻森对作品要求极高，有时候他会为了让作品呈现更符合他理想的色泽会特别去寻找.”
“铅白这种色泽偏向复古暖色，虽然有毒，但喻森偶尔还是会在不造成危害的情况下使用。”
周景和听言，发出疑惑，“铅白在这里属于违禁颜料，他是怎么将这些颜料弄到手的?”
“警官，喻森是那种只要搞清楚原理，购买所需的材料就可以自行制作的人……我想铅白应该是他自己加工制成的,至于材料方面——”廖之乐脑中闪过一些线索，恍然大悟，“有的，喻森和我提过材料是他透过中间人买的，不过据说他们是野路子，材料来源也不清不楚的，所以喻森也不太喜欢和他们联系，若非必要时候，喻森也不会找他们。”
听完这些，周景和和韩乐硕对视一眼，心里了然。
“有他们的联络方式吗？
“没有的。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今天谢谢你们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