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雾岛森林，能见度不足五米。

绘子跟在藤本身后，看着他右眼下的疤痕在朦胧光线中泛着诡异的红光。自从离开山庄，那道疤的颜色就越来越深，像是一个倒计时警示。

"还有18小时。"藤本的声音平静得不像面临生死危机的人。他指向GPS上闪烁的红点，"根据《密室之茧》第七章描述，实验室应该在这个位置。"

绘子在离开山庄前，她从警用保险柜取回了自己的配枪。为了以防万一，她开始检查手枪弹匣。作为警视厅特殊顾问，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特权之一。

"黑田提到纳米催化剂会在24小时后激活。"她将枪插回枪套，"但没说具体会怎样。"

藤本停下脚步，从背包取出那本《密室之茧》："书中第七章的密室温度设定在零下7度，而实验室的通风系统..."他翻到特定页面，上面有手写的化学方程式，"...使用液氮维持低温。这不是巧合。"

绘子接过书，突然注意到页边有一行几乎不可见的点状痕迹。她迅速从口袋取出紫外线笔照射。

光线一照，她发现隐形墨水显现出一串数字：7.4.21.19.14.3.8。

"新的密码。"她立即开始心算，"将数字对应字母表...G.D.U.S.N.C.H..."

"不，看数字间距。"藤本指出，"7和4之间距离是3，4和21距离是17...这是密码学中的间隔加密。"

两人几乎同时得出答案："GPS坐标！"

新的坐标指向森林更深处。当他们抵达时，面前是一座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低矮建筑，入口处锈蚀的铁门上刻着那个熟悉的炼金符号——圆圈套着倒三角。

藤本伸手触摸符号，门上的电子锁突然亮起蓝光："视网膜扫描。"他凑近扫描仪，红光闪过，门锁发出咔哒声。

"你的视网膜信息被预录了。"绘子的手按在枪柄上，"这证明你确实是实验的一部分。"

藤本没有反驳，推开门步入黑暗。随着他们的进入，走廊的灯逐一亮起，露出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符号。绘子快速扫描这些信息，大脑自动将其分类：左边是有机化学方程式，右边是量子物理公式，而天花板上刻满了各种密码符号。

"这不是普通的实验室，"她低声道，"是某种密码学与生物科技的交叉研究中心。"

走廊尽头是一扇透明的防爆门，后面是圆形主实验室。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中央摆放着七个胶囊舱，其中六个已经打开，只有第七个还封闭着，表面结满冰霜。

门旁的终端屏幕亮起，显示："欢迎回来，J-7。请输入最终授权码：_____"

藤本转向墙上的公式："七层加密。需要同时破解数学矩阵和符号序列。"

绘子已经注意到终端旁边的七个符号输入板："RSA加密打底，上面叠加了凯撒密码、摩斯密码、化学元素密码、音符密码、炼金符号密码和基因序列密码。最后需要..."

"一个活体样本。"藤本接话，指向第七个胶囊舱，"那里面有人。"

终端屏幕突然变化，黑田的脸出现在画面中："令人印象深刻的速度，两位。没错，最终授权码需要J-7的原始样本比对。但时间不多了。纯也，你的纳米催化剂已经开始预热。"

藤本眼下的疤痕此刻红得发亮。

绘子注意到他的瞳孔正在不规则收缩："你的视力..."

"副作用开始了。"藤本的声音变得紧绷，"纳米机器人在重组我的视觉神经。绘子，我需要你描述墙上的公式，越详细越好。"

绘子迅速扫描墙面，以数学家精确的语言描述每个符号的位置关系。藤本闭眼聆听，手指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两人如同一个精密仪器中的互补齿轮，一个负责视觉解析，一个负责符号联想。

"第三行第四个符号不是希腊字母，"绘子突然指出，"是修改过的希伯来文，代表'记忆'。"

藤本立刻转向终端，输入一串字符。第一层锁解除。

"第二层是化学方程式，"绘子继续道，"但配平错误。左边多了一个氧原子。"

藤本调整方程式，第二层锁解除。

他们以这种模式连续破解五层密码，直到第六层——

一组看似随机的音符。

"这不是普通的音乐密码。"藤本皱眉，"音符之间的间隔构成了..."

"斐波那契数列。"绘子几乎同时发现。她哼唱出旋律，手指按特定节奏敲击输入板。

第六层锁解除。

只剩下最后一层：基因序列密码。藤本走向第七个胶囊舱，擦去表面的冰霜。舱内躺着一个年轻女子，面容与雅子有七分相似，但左眼下方有一道疤。

"这是...二十年前的雅子？"绘子震惊道。

藤本摇头："克隆体。看她的手指。"

女子右手无名指上有一个与"由纪"相同的芯片植入痕迹。舱体旁的显示屏亮起："样本确认：J-1。开始最终序列比对。"

藤本将手掌按在扫描区，一阵刺痛后，屏幕上出现两条DNA序列的对比图。惊人的是，两条序列有97%的匹配度。

"不是克隆..."绘子分析着数据，"这是经过基因编辑的近亲匹配。藤本，你和她是...兄妹？"

终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警告！纳米催化剂激活进程已启动！剩余时间：00:59:59..."

黑田的声音再次响起："最后的选择时刻，纯也。进入第七舱，你的意识将被完美保存。拒绝的话，纳米机器人将在1小时后分解你的神经系统。"

绘子迅速检查终端："有办法中止！看这个隐藏的子程序——"她指向屏幕角落的一个微小图标，"需要两组密码同时输入。"

藤本转向胶囊舱："答案在那里。J-1是第一个实验体，我是第七个。中间五个..."

"是山庄里的五个骷髅。"绘子明白了，"七宗罪谋杀案其实是实验失败的记录。傲慢、贪婪、懒惰...这些都是纳米机器人排斥反应的表现症状。"

她突然冲向主控电脑，调出实验日志："看这里！每次实验间隔正好7个月，每次都在新月之夜进行。黑田在遵循某种炼金术历法！"

藤本则检查J-1舱内的控制面板："这里有手动超驰装置，但需要..."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需要什么？"绘子追问。

"一个牺牲。"藤本指向面板上的两个插槽，"必须有一个J系列实验体留在舱内维持系统稳定。"

倒计时已经走到00:45:30。

藤本眼下的疤痕开始渗出细微的血珠。

绘子知道，他们必须做出选择。

"破解密码才是关键。"她坚定地说，"黑田的系统一定有漏洞。"

她回到主控台，调出所有实验数据。数字在她眼中自动排列组合，这是她从小就有的能力，此刻已经达到巅峰。

突然，她发现一个异常："每次实验的脑波记录都缺少Alpha波段！这不是疏忽..."

"是故意的。"藤本已经来到她身边，"Alpha波代表创造性思维。黑田想消除实验体的自主意识，创造完美容器。"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能性。

绘子飞速输入一组代码，藤本则同时按下J-1舱内的两个按钮。

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然后突然安静。

倒计时停在00:30:27。

"成功了？"绘子警惕地环顾四周。

藤本摸向右眼下的疤痕，红色褪去了："纳米机器人进入休眠状态。我们..."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实验室角落的一扇暗门滑开，露出后面的空间。一个巨大的玻璃柱立在中央，里面充满了淡蓝色液体，浸泡着一个人…正是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的黑田昭二！！

"不是克隆，不是基因编辑..."绘子走近玻璃柱，"这是...意识转移装置？"

柱旁的显示屏突然亮起，显示着脑波图谱。

绘子立刻认出那是实时活动模式。

"他还活着！"她惊呼，"肉体在休眠，意识在..."

"在控制整个实验室。"藤本完成她的想法。他检查连接玻璃柱的管线，"这些导管连接到山庄的监控系统。黑田一直在远程操纵一切。"

绘子注意到工作台上的一份文件，标题为《J项目最终阶段：记忆载体的筛选与培养》。她翻开文件，血液瞬间凝固——里面是十二个孩子的详细档案，其中一个是她自己的童年照片，标注着"候选者K-3"。

"我也是实验的一部分？"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藤本快速浏览文件："不是核心实验体，是外围筛选组。你12岁那年被转移出项目，因为..."他突然停住，指向一段被涂黑的文字。

绘子的大脑自动开始图像重建："紫外线。"她抓起紫外线灯照射文件，被涂黑的文字显现出来：

"K-3表现出异常的密码解析能力，但拒绝接受记忆清除。建议终止观察。"

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绘子想起了那个总是做噩梦的男孩，左眼下有疤，被关在隔离室...

"我们见过。"她直视藤本的眼睛，"在京都孤儿院。你是隔离区的'特殊孩子'，我偷偷给你送过书。《密码学入门》..."

藤本的瞳孔微微扩大："那个总在雨天出现的女孩...是你？"

玻璃柱突然发出嗡嗡声，液体开始排空。

黑田的眼睛睁开了。

"多么感人的重逢。"他的声音不再通过扬声器，而是直接从喉咙发出，沙哑得不似人类，"可惜你们打断了最后的仪式。"

绘子的枪已经指向黑田的眉心："结束了，教授。警方的直升机已经在路上。"

黑田笑了，露出泛蓝的牙齿："你以为我在乎那个？J项目的成果早已超越法律范畴。"他看向藤本，"纯也，你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只是第一代。现在的版本可以在72小时内完全重组一个成年人的记忆和生理特征。"

藤本冷静地问："雅子在哪里？"

"所有J系列都是雅子。"黑田的声音带着病态的骄傲，"从第一个到第七个，每个都是她意识的延伸。二十年前那场'谋杀'，其实是雅子将自己的意识分散到七个载体中的仪式。"

绘子突然明白了："七个受害者...都是自愿的？"

"当然。"黑田从玻璃柱中迈出，身体发出不自然的机械声，"他们相信灵魂的黄金可以通过意识分裂获得永生。可惜前五个载体都崩溃了，只有J-1和J-7存活下来。"

藤本眼下的疤痕又开始泛红："所以你一直在等我回来完成仪式。"

"不全是。"黑田走向主控台，"我需要千岛小姐的密码解析能力。知道吗？当年K组的孩子中，只有她的大脑在密码刺激下会产生特殊的Theta波...这正是意识转移最需要的脑波模式。"

绘子的枪一动不动："所以你故意引我们破解所有密码，实际上是在..."

"收集你的脑波图谱。"黑田按下控制键，主屏幕显示出一组复杂的波形，"完美！数据已经足够。现在..."

他突然扑向工作台上的注射器，但绘子更快。子弹精准击中黑田的手腕，注射器掉在地上粉碎。

"没用的。"黑田狞笑，"仪式已经开始了。看看你们的头顶。"

实验室天花板缓缓打开，露出满月。月光透过特殊透镜聚焦在第七个胶囊舱上，舱内的J-1开始剧烈抽搐。

"月相密码！"藤本冲向控制台，"绘子，阻止月光！"

绘子连开三枪，击碎透镜系统。月光散射开来，失去了焦点。与此同时，藤本输入最后一段代码，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瞬间变为红色。

"系统重置。"他长舒一口气，"纳米机器人被永久休眠了。"

黑田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扑向藤本，但动作突然僵住。他惊恐万分，眼看着自己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转眼间变成了七十多岁的模样。

"意识转移需要年轻载体..."他跪倒在地，"没有J-7...我的意识..."

警笛声由远及近。绘子保持瞄准姿势，直到警方突入实验室。当警员给黑田戴上手铐时，他已经陷入了痴呆状态，嘴里不断重复着："灵魂的黄金...灵魂的黄金..."

一个月后，东京警视厅特别会议室。

绘子将调查报告递给藤本："所有实验数据都已销毁。J-1...或者说雅子，被送往最高安全级别的医疗机构。"

藤本眼下仍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但不再泛红："纳米机器人已经通过手术移除。奇怪的是..."他犹豫了一下，"它们携带了部分记忆碎片。我梦见了一些童年片段，包括一个雨天给我送书的女孩。"

绘子微微一笑，递给他一个信封："这是从孤儿院找到的。我想你应该看看。"

藤本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雨中的孤儿院院子里，一个左眼下有疤的男孩和一个抱着书的女孩并肩站着，背后是模糊的彩虹。

照片背面写着："给未来的密码破译者——真相有时比死亡更可怕，但比谎言更值得追寻。"

藤本抬头，发现绘子已经走到窗边。夕阳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如同炼金术士追求的完美金属。

"合作继续？"他轻声问。

绘子回过头，眼中闪烁着推理学家看到密码破解时的光芒："直到破解下个密码。"

那天晚上，东京的夜空升起第一颗星辰。

在某个未被记录的角落，或许仍有未解之谜等待这对特别的搭档。

但此刻，他们知道：最复杂的密码，永远是下一个。